書院是中國古代士人圍繞著書,開展藏書、讀書、講書、著書等各種活動,進行文化積累、創作與傳播的文化教育組織。它起源于唐末,興盛于兩宋。雖然隨著歲月的流逝,書院制度已沉寂于歷史的長河,但是它所體現出的“天人合一”的儒家思想,“自由開化”的教學理念,尤其是它在美德教育和情感教育方面的成功之處,在今天依然有很多值得學習和借鑒的地方。
書院的建造多由士人主持和參與,從選址布局到造型風格、空間意境無不體現出文人的情趣和風采,具有豐厚的文化內涵和底蘊。當我們漫步其中,每一棵歷盡滄桑的樹木,每一片飽經風霜的磚瓦,仿佛都向我們展示著書院建筑特有的人文氣象和文化張力。而其中,鐫刻于楹柱之上含意雋永、韻味悠長的楹聯,更是給人以不盡的感懷與回味。
楹聯,俗稱對聯,由駢文和律詩移植而來,是獨具中國特色的文學形式。因其語言精煉、生動活潑而廣泛流傳,被稱為“詩中的詩”。楹聯在廟宇、宗祠、宅第等建筑中得到廣泛應用,似乎已經成為中國傳統建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楹聯內容以渲染景物、啟迪情思為主,其所表現的審美角度和審美方式,是人們審美經驗的總結,能給人以啟示和指導。言辭優美、寓意深遠的楹聯往往和精美的建筑相得益彰。相較于祀祖頌德的宗祠楹聯、超然玄妙的寺廟楹聯,書院楹聯多含導化性情、啟迪智慧之意蘊,不僅有美化修飾建筑的作用,更是儒家文化在書院中最直接的體現。
本文從楹聯的角度出發,探討了中國古代書院的建筑審美取向,讓我們在書院楹聯的字里詞間,一同感受中國傳統文化和儒家思想的獨特魅力。
一、“天人合一”的選址思想
講求風景環境的選址和經營,寓教化于游息之中是書院文化的突出特色,所謂“擇勝地、立精舍,以為群居讀書之所”。這種選址觀念主要是受到儒家“天人合一”、“天人感應”思想的影響,即順應天道,以求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因此,書院多建于山林勝地,如宋代“天下四大名院”皆處于風景優美的名勝之地:白鹿洞書院借廬山一角,岳麓書院臨湘水余波,嵩陽書院得太室山清玄之氣,石鼓書院映回雁峰疊嶂重巒。書院楹聯多以吟詠山川景物、贊美學習環境為題,點出了書院選址者有意將自然美納入到書院之中,使之成為審美教育的組成部分。
江西白鹿洞書院建在廬山五老峰下,四面環山,形若洞天,貫道一溪穿流其中。書院楹聯曰:“泉石可人,煙霞友(老)我;青山傍屋,綠樹盈門。”清澈的山泉從石洞中緩緩流出,令人賞心悅目;天空中云蒸霞蔚,好似可抒襟懷的摯友;書屋依偎于蔥蘢森郁的青山,門前種滿了翠色欲滴的碧樹。難怪朱熹評此地“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真群居講學、遁跡著書之所”。安徽還古書院,依山壘石而建,背山臨水,風景秀麗。有聯曰:“山郭翠成圍,吞吐日月;松風凈于洗,拂拭圖書。”在這里,寧靜幽美的山水和自然恬淡的心境和諧地融為一體,書院環境清幽靜謐,有如世外桃源,真乃讀書人修身養性、研講學問的好地方,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隱逸思想暗含其中。杭州萬松書院,北賞西湖,南觀錢江,滿目清新,盡在眼底,其明道堂楹聯:“倚檻俯江流,一線潮來文境活;迎門飲湖綠,萬松深處講堂開。”憑欄俯瞰錢江,洶涌而來的“一線潮”仿佛能拓展思路,給人奇妙的創作靈感;門外是清澈秀美的西湖,寧靜的書院便藏于松濤深處。
清雅幽靜的環境不僅能令士人逃避世俗的煩擾,潛心研習學問,同時,儒家學派認為,自然山水具有某種與人的精神品質相類似的形式結構,具有德化的作用。秀麗多姿的山水能陶冶人的情操,使人獲得精神上的感應和共鳴,從而有助于人自身的完善。孔子所說的“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以及老子所談到的“上善若水,上德若谷”均體現了這樣一種“比德”的審美理想。山水比德的楹聯在書院中非常常見,如“縈回水抱中和氣,平遠山如蘊藉人。”(鳳凰山敷文書院聯)中和、蘊藉正是儒家對人的涵養所要求的一種極高境地。白鹿洞書院朱子祠聯:“鹿豕與游,物我相忘之地;泉峰交映,仁智獨得之天。”借“泉峰交映”之明麗,“鹿豕與游”之野趣,滌蕩胸襟,領悟哲理,以“至虛至明”的襟懷達“物我相忘”的境界。才智學識的培養不僅來源于書本,靈山秀水亦可孕育英才,成大器者豈惟黃卷青燈。龍泉書院楹聯:“泉石問得少佳趣;二三子當異寸陰。”便是告誡生徒刻苦學習的同時,不要忘記到山水中去培養情趣,陶冶情操。
書院的選址除了注重自然環境之外,還強調歷史文化古跡、名士遺蹤等人文環境。問津書院位于湖北省黃岡市,相傳孔子自陳蔡去楚過此,曾使子路問津于河畔,故名問津。其講堂聯曰:“圣跡巋然,仰止高山如闕里;津聲宛在,依稀流水即洙源。”聯語將書院和孔子之行緊密聯系在一起,圣人遺跡高山仰止,問津之語猶在耳畔,進而頌贊了書院的古老和正宗,此地之重要性猶如“闕里”、“洙源”。
南溪書院在福建尤溪縣城南的公山之麓,尤溪是宋代理學家朱熹的出生之地,書院內的楹聯多與其生平事跡有關,彰顯了書院的理學氣息。朱熹做有名詩《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有人認為詩中的“方塘”就是在其自幼學習生活過的尤溪,因此南溪書院內亦建有半畝方塘及活水亭、天光云影亭等建筑,亭上楹聯多取材于此詩。如活水亭聯:“道通魚躍鳶飛外,人在天光云影中。”構思巧妙,情景交融。想來書院中生徒在此追思先賢之余,也能從楹聯中體會出深刻的人生哲理;而書院亦可憑朱公之盛名顯示其自身的正統性,在超逸中追求社會的知名度和號召力。
書院為佳美的山水增添了文雅內蘊,山水令寧靜的書院倍顯靜謐清幽,山以人重,人以文傳,人文融進了自然,自然又變成了人文的一部分,真正做到了 “情景交融”、“天人合一”。以現代的觀點而言,它是將環境科學中的“生態學”,建筑科學中的“有機建筑論”、“綠色建筑論”,行為科學中的“環境主義”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因而中國古代書院環境的建設經驗,在我們今天進行跨學科研究時,依然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二、“禮樂相成”布局觀念
書院以講學為主,注重藏書,同時供奉圣賢,致力于道德教化,因此,書院建筑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講學實用性建筑,如講堂、藏書樓、齋舍等;另一類是祭祀禮制性建筑,如祠廟、牌坊等。書院的群體布局通常以一進或多進的合院式組合,并有明顯的中軸線。一般沿著中軸線依次排布門房和書院的主體建筑——講堂、祭殿及藏書樓,這些建筑用于滿足生徒形而上的精神需求;而滿足生徒形而下的物質需求的住宿齋舍和游憩庭園則分布于中軸線兩側。整個書院布局規整嚴謹,主次分明,空間流暢,體現了“禮樂相成”的社會行為規范和道德教化的原則。
禮和樂是中國古代思想文化中的兩個極其重要的范疇。《禮記·樂記》中說:“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則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別。”可見,“禮”是等級化的倫理秩序,是嚴格的社會行為規范;“樂”則指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和順與和睦。 “禮”和“樂”相互影響,相互依存,共同營造和諧有序的社會空間。
“禮”的思想主要反映在書院的整體布局上:以居中為尊,力求中軸對稱,通過軸線層次序列,尊卑有序,內外有別。如鵝湖書院,按南北軸線依次排列。一進:頭門、石坊、泮池、泮橋、碑亭;二進:儀門;三進:講堂;四進:四賢祠;五進:御書樓。左右設齋舍等,從整體布局而言,主次分明、井然有序。
書院主體建筑上的楹聯多以宣揚綱常禮教、教化勸學為主,使書院生徒置身于一種濃厚的政治倫理觀念和秩序之中。萬松書院大成殿楹聯:“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學;頌其詩,讀其書,友天下之士尚論古人。”意即孝順父母,敬愛兄長,遵守孔子教誨,誦讀孔子著作,與品行高尚的人交友,達到更高的境界。湖北假山書院楹聯:“教化行而風俗美;師道立即善人多。”上聯指明加強教育,下聯強調尊師重道,用語樸素而嚴謹,突出了社會規范的重要性。
講堂是教師做指點性講授并針對學生的質疑問難進行答疑解惑的場所,多位于書院中心,突出了書院以講學為中心的教育功能。雖然從書院功能來說,講堂應該是最重要的建筑,但實際上,幾乎在所有的書院中,祭祀圣人的文廟和祭祀先師先祖的祠堂卻處于一種主體地位。這是儒家文化注重禮儀傳統的體現,所謂:“顧書院之建,必崇祀先賢,以正學統。”因此,文廟和祠堂雖然不是功能性建筑,卻是書院中最不可或缺的元素。而且,為了烘托先賢先圣的文化感染力,祭祀性建筑往往尺度高大,形制宏偉,體現了“務虛”高于“務實”的特色。祭殿楹聯則主要用于宣揚書院尊師重道的精神,指出書院所繼承和發揚的文化思想正是來源于祭殿所供奉的先師先圣,從而賦予建筑一種莊嚴的紀念性,使之具有類似宗教建筑的象征意義。如東林書院道南祠聯:“道衍二程無異學,理宗一貫有真傳。”岳麓書院文廟聯:“道若江河,隨地可成洙泗;圣如日月,普天皆有春秋。”溯源歸宗,表達了對圣人的追隨敬仰之情,指明了書院的歷史淵源和師承關系;除了紀念意義之外,也帶有炫耀學統淵源之久遠,學派和宗派地位之尊貴的目的,為生徒們樹立一種更容易接近和模仿的榜樣,使之獲得學習的動力,促進學業的提升和人格的完善。
藏書樓是書院中存放書籍卷冊之地,也往往是書院建筑群中唯一的閣樓式建筑,多位于中軸線盡端。白鹿洞書院御書樓朱熹名聯:“泉清堪洗硯;山秀可藏書。”以山水之清秀頌書樓之功德。另有一聯: “傍百年樹;讀萬卷書。”上聯“傍百年樹”,既指書院有蒼翠的古樹,又暗喻“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下聯“讀萬卷書”,暗含“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之意,簡潔明了,寓意深刻。
“樂”的思想主要體現在書院建筑中的庭園上。“天下郡縣書院,堂廡宅舍之外,必有池亭苑圃,以為登眺游息之所。”齋舍庭園一般因地制宜的靈活分布于中軸線兩側,是書院生徒生活游憩的地方。讀書人貴在能做活潑文章,春蘭秋菊,盡得其態,耳目得之,內心感之,歌之詠之,日累月積,于是乎錦心繡口,筆頭爛漫,佳作乃出。可見,庭園并非可有可無的點綴,而是不可或缺的“第二課堂”。庭園中的楹聯多以此為題,時時提醒人們留意這個道理。如安徽雷陽書院聯:“名教中樂地無涯,對山色湖光,足以蕩滌胸襟,放開眼界;善學者會心不遠,看鳶飛魚躍,便是精微道理,活潑文章。”揭示了優美宜人的環境可以開闊人的胸襟,凈化人的心靈,同時鼓勵書院生徒從自然景致中獲取靈感,精進學業。
中國古代書院的布局是“禮樂相成”的典型體現,嚴謹規整的主體建筑和活潑別致的游息庭園相輔相成,肅穆與清新相對,倫理與自然相融,從而形成了一個和中有序、序中有和的有機整體。
三、“兼容并蓄”的藝術特色
書院在千年文化歷程中,與宗教、官學、世俗在文化上滲透交融,互相產生了復雜的影響關系,因此書院體現出“兼容并蓄”的藝術特色。
唐末戰爭頻繁,士人為逃避戰亂,多寄寓山寺瀆書,成為風尚,后逐漸形成書院。可見書院自成立之始,便和宗教具有難以分割的關聯。以建筑而言,書院“擇勝而處”的擇址觀、“中軸對稱”的布局手法均帶有宗教建筑影響的痕跡。很多書院前身即為寺廟或道觀,如嵩陽書院前身即為“嵩陽觀”。書院楹聯也因此多帶有宗教信息。如貴州紫陽書院位處青龍洞古建筑群,其楹聯:“文筆臨溪,二水瀠洄環古剎;香爐鼎峙,萬家煙火接叢林。”宗教化的影響為清高的書院添加了幾分世俗的親切感。岳麓書院創立于寺庵林立的宗教基地,其學規學制,建筑布局均受宗教影響很深,這和儒家吸收佛道文化,發展新儒學有一定的內在聯系。同時,書院建筑也在佛道文化基礎上,發展出自己的特色。如岳麓書院院外的通道,雖利用原有的寺院香道改造而成,但以植柳、建亭、立碑等開拓同景的方式進行了修整,使其展現出清新的文化氣息。
“出世”與“入世”永遠是擺在中國讀書人面前一道艱難的選擇題。孔子一方面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另一方面卻“君命召,不俟駕行矣”。也正因如此,書院雖然多由私人或地方集資興建,但在它的發展道路上,卻始終或多或少的帶有“官學”的痕跡。例如書院中泮池、泮橋、泮林、文廟等建筑的設定,就是直接模仿周代的學官(辟雍)和宋以前的官學;教學內容的設定,也多從官學中吸取營養。但同時,書院依然堅持自己的特點,使其始終區別于官學而帶有一貫的傳承性。
1.“志存高遠”的教育理念
“官學”是政教合一的體制,培養的是未來的朝廷官員,為的是光宗耀祖、登科入仕;而“書院”的創立者大多認為,書院培養人才的目的并非仕途經濟,亦非文思辯才,而是實現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即一方面提高自身道德修養;另一方面傳播道業,濟世救民。正如朱熹在《白鹿洞書院揭示》的《跋》中所言:“竊觀古者圣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辭章,以釣聲明、取利祿而已。”這樣的教學理念對于我們今天的素質教育應該說還是有很大的啟發意義的。
書院強調生徒應志存高遠,在加強自身道德修養的同時,還要胸懷家國,兼善天下。東林書院的著名楹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標榜的就是這樣一種憂國憂民的憂患務實精神。云山書院奎光閣聯:“彩筆自凌云,有萬丈光芒上騰霄漢;高樓真得地,看千秋人物并壯江山。”鼓勵書院生徒只要有真才實學,終會嶄露頭角,成就一番功名事業。官學化的“功利”思想在這里得到凈化升華。
2.“自由開化”的學術氛圍
書院作為一種民間教育機構,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傳播最新學術思想的舞臺。對自由學術精神的弘揚,是書院的重要特色之一。岳麓書院楹聯:“是非審之于己,毀譽聽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數,設岳麓峰頭,朗月清風,太極悠然可會。”體現的正是一種對獨立個性與自由精神的追求。
有名望的學者常被各個書院邀請講學,講學后則會與書院生徒自由辯論,以期教學相長。值得注意的是,書院講學有極大的包容性,各種觀點均可暢所欲言。如朱熹與陸九淵雖分屬兩個思想派別,且曾在“鵝湖之會”上展開過激烈的交鋒,但朱熹在執掌白鹿洞書院時,卻曾邀請陸九淵前來講學。顯示出書院具有濃郁的自由交流、自由競爭的學術氛圍,這對于生徒開闊視野,創新學術是大有裨益的。
3.“以人為本”的建院機制
許多著名書院多由文化名人和學術大家創建或參與管理,如朱熹之于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程顥之于嵩陽書院,顧憲成之于東林書院,周敦頤之于濂溪書院。這些先賢學者賦予書院的精神和思想才是書院最寶貴的財富。
如貴陽龍崗書院,乃王陽明謫居于此時所創建。雖此地地勢險惡,百瘴叢生,其環境不可不謂之艱苦,條件不可不謂之惡劣,然而,就是在這么一座無比簡陋的小小書院里,王陽明不但課徒講學,而且還研經悟道,為中國哲學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龍崗書院楹聯:“此地雖小洞天,棲遲謫宦,甄陶民物,是為黔學先河,想見樹人如樹柏;我公有大勛業,勘定寧藩,詟僄思田,猶屬師儒全事,不因專閫作專祠。”這便是對王陽明極大的肯定。
可見,書院在以“兼容并蓄”的思想接受各種文化觀念的滲透與交融的同時,又堅持自己的辦學理念和學制學規,從而形成自己獨到的特色。遺憾的是,到了清代,由于政府加強了對書院的掌控與利用,使書院的官學化日益加深,云南玉屏書院中的楹聯“何事關心,二月杏花八月桂;是誰催我,黃昏燈火五更雞”便深深道出了書院為科舉所役(清制二月會試,八月鄉試)的無奈。
四、“寓教于藝”的修飾手法
書院建筑非常注重象征意義的表達。所謂“道德以為之地,忠信以為之基,仁以為宅,義以為路,禮以為門,廉恥以為垣墻,六經以為戶牖,四子以為階梯,求之于心無假于雕飾也”。書院中常見的義路、崇德堂等地名稱謂,即是一種最直觀的表達。如岳麓書院楹聯:“地接衡湘,大澤深山龍虎氣;學宗鄒魯,禮門義路圣賢心。”
另外書院中的山石花草也多有其寓意,如書院中常植竹,竹者,虛心有節,喻治學和為人的廉躬態度;多種桂,取“蟾宮折桂”之意;多有泉,取其清澈明了;多辟蓮池,寓意出污泥而不染,且與“愛濂”諧音;多開魚塘,取“鯉魚躍龍門”之吉兆,表達了生徒欲脫離寒門,直上青云的愿望。書院楹聯亦多以此為題,體現了“寓教于藝”的思想。濂溪書院希濂堂楹聯:“窗前草木原本自家意思,池里蓮花確系君子情懷。”門柱楹聯:“濯清蓮守拙樸,立人極光日月。”兩聯均以周敦頤名作“愛蓮說”為題,既突出了蓮之寓意,又表達了對先師的敬仰之情。竹山書院楹聯:“竹解心虛,學然后知不足;山由簣進,為則必要其成。”巧妙地將“竹山”二字嵌入,且借竹寓理,自然天成。湖南嘉禾縣城內有一眼名泉,水從泉底如珠涌出,清澈如鏡,泉底魚蝦,一目了然。泉旁建有書院,院內建有珠泉亭,亭上楹聯曰:“逢人便說斯泉好;愧我無如此水清。”借物詠情,含意深邃,令人回味無窮。
書院楹聯是中國古代書院建筑的語言,是建筑審美的集中體現。它將文學的藝術形象與建筑的藝術形象巧妙地結合起來,成為中國建筑特有的文化傳統。那一幅幅靜默于古老書院之中的楹聯,仿佛是一首首無言的歌,講述著千百年來書院的悲喜榮衰。這其中,既有揮斥方遒的書生意氣,也有化育人生的學者風范;既有最世俗的功利追求,也有最深刻的人文關懷。就讓我們再一次佇立于粉墻黛瓦之間,亭臺樓榭之前,去細細體味其中的儒雅、智慧、志向、情懷……


